Monday 28 May 2012

獨立音樂電影《在浮城的角落唱首歌》



嚴格來說《在浮城的角落唱首歌》不是一套音樂電影-至少在形式上它不是。若你走進戲院期待看一齣兩小時的《音樂動起來》式閒談節目、聽聽音樂人的創作歷程、欣賞一連串樂隊的演出和MV......那你將會失望而回。導演麥海珊身為九十年代初期火紅獨立樂隊AMK成員,貫徹了以往那份搖滾精神,以非一般的方向剖析了獨立音樂背後的精神及信念。

電影清晰地分為三部份,分別訪問了My Little Airport的阿P、The Pancakes的Dejay及迷你噪音的Billy。三位音樂人、三個地方、三段故事、三首歌曲。阿P描述了生活在牛頭角的點滴與附近活化工厦的問題,跟nicole演奏了《Rm 1210》;Dejay帶大家來到她兒時居住的石蔭邨,面對與記憶截然不同的社區,在天橋上唱了一曲《How Much Do We Remember》;迷你噪音的Billy則選擇了矗立著「自由戰士」雕塑的尖沙咀文化廣場,一邊談論著公共空間的意義,一邊與樂隊演唱紀念六四事件的《記號》。

三段看似無關連的訪問,麥海珊敏銳地看出了連結性-大家都或多或少提及到「自由」。阿P在牛頭角工厦居住,因為租金每年交一次,因此生活以月份計算,哪些月份需要工作、哪些月份可以休息;Dejay描述了小時候在公屋走廊中遊玩的情景,與鄰居建立著濃厚的感情,這些在商業化的社會已不再看到;Billy在談話中更刻意以自由作主題,在廣場探討著人民思想上的解放。

其實自由並不是這三段訪問背後唯一的共通點。一齣以音樂為題的電影何以絕大部份時間都不在談論音樂,而是拍攝兩位遊走於牛頭角和石蔭的青年,一班坐到廣場地上集會的群眾?這些生活細節表面上跟音樂並沒關係,但對他們來說,其實生活就是音樂的養份,音樂就是為生活而創作的。跟主流樂壇的歌手樂隊不同,My Little Airport、The Pancakes、迷你噪音都不是以音樂作為賺錢工具,而是用以抒發生活情緒的渠道。他們的歌曲都盛載著一定的文化背景、具一定社會性,而本身是獨立樂隊出身的麥導演就是明白這點,才會花大量篇章描繪這幾位音樂人的生活點滴。三篇訪問亦由淺入深,由阿P一人的生活方式,談到Dejay生活的整個石蔭社區,最後更透過六四事件討論整個民族及社會與人民之間的生存空間。越是沈重的內容,越能看出獨立音樂的精髓。

電影不單道出香港人生活的體驗,更有意無意清楚地劃分了主流音樂與獨立音樂的分別。主流音樂重視編曲、唱腔、音樂性、頒獎禮等,但獨立音樂的重點卻不在音樂,反而強調那份獨立的精神、那份追求自由的盼望。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層次,根本無法比擬。電影令人了解到為何一隊曲風輕快的二人組合、一個發音奇怪的小女孩和一班由叔叔組成的樂隊即使無甚唱功亦能揚威海外。他們靠的,是那份能顯出生活文化及對社會作出批判的感染力。

還記得紀錄片中Dejay在街上自彈自唱《How Much Do We Remember》時,中途突然停下來讓路給行人走過才繼續演唱。或許她破壞了音樂的連續性,但展現的卻是她對人的基本尊重。這大概就是麥海珊及三位被訪問的音樂人想表達的共同訊息-音樂、電影以至所有藝術文化都必須以人民為主體。



註:《在浮城的角落唱首歌》於2012年香港國際電影節兩場皆爆滿,下星期將於兆基創意書院再放映兩場,門票仍然有售。


《在浮城的角落唱首歌》
日期:2012年6月1日及2日(星期五至六)
時間:晚上7:30pm
地點:香港兆基創意書院 多媒體劇場
香港九龍聯合道135號(樂富港鐵站B出口 步行約5分鐘)
票價:$60,$30(全日制學生、60歲或以上的高齡人士及殘疾人士,先到先得)
合辦:麥海珊、香港兆基創意書院
Facebook活動連結:http://www.facebook.com/events/155497257898840/

Thursday 24 May 2012

老老竇竇,The City is Dying



世事都被他看透了。也許Dr. Dylan的金句過了數月早已不紅,但the city無疑正在繼續dying。如果梁栢堅年頭為Kolor寫的《天地會》是對社會明嘲暗諷,那韋然和何沛澄合作的這首《The City is Dying》就是大刺刺用粗口罵遍社會問題的祖宗十八代,發洩過後好不痛快。

我雖不知道Dr. King是誰,但演繹的歌者並不重要,只因這是屬於所有香港人的飲歌。「壟斷、欺壓、加租、逼遷、利益輸送、霸權、通脹、雙非、劏房、有錢大晒」哪樣不是我們每天掛在口邊的話題、哪樣不是城市快將要死的證據?歌詞概括了近月種種備受爭議的事件,每一兩句就點出不同內容,正如打開報紙發現新聞一天比一天荒謬,日日新鮮日日新。由總統套房說到盛女宅男、網絡廿三、尋你老味等議題,方知原來所有事都只是在這一兩個月內發生。狼還未上任,城市死亡的「效率」卻早已加速數倍。

終於,香港人忍夠了。當平靜控訴已毫無用處時,我們只能發出這種坦白、露骨、憤怒的聲音。今年七一遊行,就用這歌作大會主題曲吧。

Tuesday 22 May 2012

無聊瑣碎無意義?-談G.E.M.之祕撈



還以為成為第二代謝安琪的會是唱過《佔領》《我這一代人》,為港人及全球勞動階層代言的關楚耀,怎知跑出來的竟然是最近經常「祕撈」找外快的G.E.M.。

自從G.E.M.鄧紫棋2008年的首張同名EP一炮而紅後,事業就好像一直停滯不前,後來發行的專輯【18】及【My Secret】即使好賣卻得不到更多的關注。畢竟這位巨肺小天后本身歌藝和音樂天份就相當不錯,難以在短時間內作出驚人進步。她音樂風格一直停留於美式電子舞曲的層面,雖然論水準於香港樂壇上別人難以追上,但不少人認為與其聽G.E.M.還不如直接聽外國流行曲好了。她就這樣不斷浮沈了三年多。

2012年是她的小型轉捩點。G.E.M.宣佈舉辦「秘撈Tour」,先走到果汁檔賣雞蛋仔,又擔任亞視天氣主播,日前更花一天體驗外籍傭工生活,好不精彩過癮。旁人都說她搏宣傳,但她一於少理,繼續堅持做這些看似無聊、瑣碎、無意義的事情。然而她在電視節目「音樂動起來」中剖析了她背後的動機:「我以前創作跟現在有分別。 以前我會有親身經歷,但感受不深刻,因為以前的生命比較空白。但現在經歷多了,令我成長了許多、生活豐富了許多,所以當我學會抓緊這些細節的時候,我發覺我的作品題材更加豐富,有很多親身經歷想和大家分享。」每首作品親自填詞的原因也一樣,不想透過別人抒發自己的心聲。

G.E.M.一邊秘撈取經驗,一邊製作了令人耳目一新的《What Have U Done》,氣氛比以往作品更激動澎拜,內容亦不再是「愛你愛你愛你愛你」,反而認真起來提倡人人平等、世界大同等觀念。「明明你我只不過差了姓名,明明你我身份証都有星,為何沒戴真皮已彷似缺憾,為何著對高踭會高過人?」寫出這樣一份歌詞,秘撈Tour大概功不可沒。

當然,我們不能要求G.E.M.下月推出的專輯會像何韻詩【Ten Days In The Madhouse】或謝安琪【你們的幸福】般坦白地揭露眾多社會問題,但憑她能夠放下藝人身份去理解基層市民或社會小眾的生活狀況,這一點已值得鼓勵。

政府高官和議員不願睜開眼,就讓歌手們為大家發聲。


《What Have U Done》
Music by Johnny Pederson, Michael Jay, Rike Boomgaarden
Lyrics by G.E.M.
Produced and Arranged by Lupo Groinig
Mixed by Richard Furch at the mixHaus Studios, Los Angeles

Tuesday 15 May 2012

最基本的音樂鑑賞力


先看片:



重點不是在兩位音樂家精彩的二次創作,不是在於他們如何把Taylor Swift的《Love Story》和Coldplay的《Viva La Vida》完美結合,而是在於音樂完結後(6:08)鋼琴手Jon Schmidt的訪問內容:

「這編曲是送給我的女兒Sarah,我可愛的七歲女兒Sarah。她很喜歡Taylor Swift這一首歌。有一次我們一起在車上聽著這首歌曲時,她說:爸爸,這是我最喜愛的部份,是在音樂變調(key change)那一刻。那時就像男孩被那可怕的父親嚇走了,以後都不會再回來。女孩快要絕望,但突然間男孩又出現了。男孩說,我跟妳父親談過,問題已經解決,妳快去為挑選一件美麗的白色裙子吧!」

人家一位七歲的小女孩能明確地說出她喜愛歌曲的哪一個部份,再加以自己的理由和解釋。香港人呢?你若問身邊的人「你為何喜歡這首歌」,得到的回答很有可能是「沒原因,就是很好聽嘛」。問題是,為何七歲小朋友的音樂鑑賞力會比普遍香港人高?論音樂知識,大家理應不比小朋友差。

說穿了,其實最基本的音樂鑑賞力源自想像力,而香港人正好在這方面嚴重缺乏。我們不需要知道歌曲是屬於什麼調、利用了什麼音樂手法、什麼樂器等,而是簡單地透過音樂上的變化和歌詞的理解,利用自己的想像力對歌曲作出個人詮譯。小女孩做到這一點,但香港人在急促的生活節奏和自幼填鴨式教育下則很難、或是不願意發揮該有的想像力。

花一點時間想像,從香港流行曲中也會發現不少可愛之處。麥浚龍《無念》最後那個毫無情緒的電子音,貫徹著「無念」的主題;陳奕迅《六月飛霜》在「人人一把口一百種真相」之後的音樂停頓,彷彿一個「怎麼辦」的問號。筆者最深刻的是盧巧音《圍牆》中那三下重複的結他聲,令人感覺被困在圍牆中,怎樣也衝不破枷鎖。

還有什麼其他歌曲嗎?

Wednesday 2 May 2012

他在憤怒,我們在讚好



明明他cover《昨天》的視頻一早已有萬多點擊率,明明打《黑色狂迷》需要更高技巧,但偏偏是Beyond的《我是憤怒》被大家瘋傳,面書在一夜間被不停洗版。也許香港人一直太習慣和諧,才會被點點憤怒刺激到神經。

這位男生對打鼓和音樂的熱誠自然不容置疑,大眾在YouTube上的支持亦當然出於一片好心。但說完又怎樣?家長看了這段錄像,會突然接受孩子把中國語文課本當成鼓皮打得稀巴爛?會突然鼓勵兒女以音樂作為終身職業,朝「不切實際」的理想努力?看罷電子螢幕裡的熱血,轉身大家還不是繼續向現實低頭。

接著故事大概會這樣走下去:傳媒看到大家的瘋狂轉貼,開始邀請他接受訪問。上報紙、電台訪問、蘋果動新聞。某天的鏗鏘集,主題會是「追隨夢想」,我們會看到這位九十後的男生在電視上出現,得知父母因傳媒壓力終於勉強默許他繼續打鼓。經過大家籌款,還給他買了套電子鼓。然而,他因為大家的關注而學懂了虛榮心,因為一夜成名而變得不再腳踏實地,因為許多人的期望而變得好高騖遠。在大社會的薰陶下,熱血少年神話不再。

希望不會變成這樣。希望。